給爸爸的一封信

/安娜

面對已經逝去30幾年的父親,饒恕和請求饒恕有什麼特別的意義嗎?

被傷害的人,也會傷害別人

有人云:「仇恨只會把洞挖得更深,只有饒恕能填補它。」人生第一個最親密的人際關係,是與父母的關係,由於父母的不完美,大部分人都經歷原生家庭不同程度的傷害。比如父母不當的管教,肢體和言語的暴力打罵,父母不和或離婚,父母重男輕女、偏心、冷漠、拒絕⋯,很多傷害會如影隨形的跟著一個孩子進入成人,甚至到老年。如果沒有去對付,都會潛伏在那人的生命中,逐漸地彰顯在其他人際關係層面。英文有諺語道:「Those who were hurt, will hurt others.」「Hurt people hurt people.」(被傷害的人,也會傷害別人)。

自卑感深深地影響我

我自己生長在父親長期外遇的家庭,自出生時,爸爸已經不和我們住在一起,他和外女及三個孩子住在離我家不遠的鎮上。我爸媽雖然沒有離婚,爸爸卻一年只回家幾次,小時候我很渴慕父愛,爸爸卻對我很冷漠,好多次被拒絕的傷害,我也慢慢地對爸爸關起心門,心中累積了對他的憤怒苦毒。這種負面的情緒,使我的個性變得多愁善感、敏感易怒,同學都説我是典型的林黛玉。自卑感也深深地影響我的人際關係,甚至於結婚後影響我和先生的關係。

與父親和好的一封信

透過饒恕父親的過程,我逐漸走出受害者的心態。但是過去我總會理直氣壯地告訴自己:「我可以原諒他,但是不可能愛他或是尊榮他。」今年的父親節,上帝在我和父親的關係上做了更深一層的醫治,父親節前夕涙流滿面地寫下給爸爸的一封信。

親愛的爸爸:

每年的父親節我刻意地不去碰觸內心深處和爸爸緣分好薄的遺憾,您已經離世超過30年了,記憶中我們的關係都是冷漠遙遠的。但是,今年似乎上帝進一步要融解我心靈冰山最陰暗底層的一角。

爸爸,你所有關於您善良美好的一面,都來自媽媽的口述。
身為農家子弟,您懷著創業的夢想,赤手空拳、白手起家到城市,開創了鐵工廠和包商建築的公司;您的寬宏大度在奶奶過世後,即使我們家還很窮困,您不和大伯爭取公平分產,甚至媽媽委屈的憤怒哭泣時,您向她曉以大義。
您也是個濟弱扶貧的人,村裏一個小學老師,每年中秋佳節都會送我們家一盒月餅,原來他是村裡窮寡婦的獨子,因爸爸曾賙濟他完成師專的學費和生活費,讓他畢業後有個教職養家。還有一次媽媽養的鷄鴨遭竊,那小偷被村民當場抓到,一陣亂棍打到癱倒在地,村民通知您從城裏回來處理,經過一番詢問,您同情他偷竊是因為家裏斷糧了,不但沒有將他送官處理,還給他一筆養家的錢。
還有,外女生的同父異母的妹妹,不幸罹患小兒麻痺症,您背著她到處求醫,直到她長大了仍然沒有放棄任何機會;還有那個生產過程腦部受損的男孩,由於軟骨無法發育,在那個物資缺乏的年代,您散盡家財,給他喝昂貴的奶粉補鈣,直到他四歲時離世。您是天生有影響力的領袖,村裡大小的難題,都會找到您來解決,即使沒有什麼學歷,您也曾當過民選的鎮民代表。

爸爸,不記得什麽時候開始,我內心築起一道高牆,把您關在外面。小時候每次您偶爾回來時,我會一直跟在您後面,渴望您施捨一點父愛給我,但很多時候都是失望的。有一次您轉過頭來對媽媽說:這個女孩子怎麼老愛跟在我後面,是不是要錢啊?然後您就從口袋裡掏出一個銅板給我,我頓時覺得好羞愧、好受傷,心裡呼喊著:我要的是您的關心,不是錢,在一次次被您的冷漠拒絕之後,我不再跟著您了。
應該是四年級的那一次,我的鼻竇炎很嚴重,媽媽好不容易央求您帶我去台北看一個耳鼻喉科的名醫,那時我是10歲的鄉下姑娘,第一次到大都市,又可以和爸爸獨處一整天,好興奮啊!我們坐半夜沒有劃位子的火車,一上車沒有位置,不久爸爸找到一個位置,您自己坐上去就呼呼大睡了,完全無視站在旁邊的小女兒。我就站在火車上6個多小時直到台北,腳都站麻了,那時委屈得好想回到媽媽的懷裡大哭一場,這個經驗我告訴自己,爸爸您的心中沒有空位給我這個不受歡迎的孩子。從此,我把自己關進由愛轉恨,憤怒苦毒的監牢裡,把您留在外面。

今天我要真誠的向您道歉!一直以來我對您太苛刻。您拒絶了我,我就選擇逃避您,不屑和您片刻的相處。大考的那個夏天,您中風像巨人一樣倒下,無助地躺在床上,我卻只擔心大學的學費怎麼辦?您人生的最後17年,面對外女全家的離去,原配妻子兒女的疏離厭棄,我甚至於常常因媽媽照顧您的心力交瘁,而暗暗咒詛您。您活在没有愛的生活裡,好像斷了翅膀的飛鳥,只能俯身舔著自己的傷口,我還會想著這是您一生不忠於婚姻的懲罰。

爸爸,靠著主耶穌的恩典,30年前我早已饒恕您童年對我種種的傷害;現在靠著主耶穌的恩典,我也請求您饒恕我對您種種的忤逆和傷害。「饒恕不能改變過去,卻能開啓寬廣的未來。」透過彼此饒恕,我盼望對這個被罪惡污染的世界,多一分接納、恩典、包容的寬廣。藉著這封遲來的信,我也渴望和過去的您和我自己都和好!

還有,請容我説出一直無緣對您說出的那句話:「我愛您!爸爸。」

脫離負面情緒的捆綁

父母在世時,透過饒恕與和好,那是最好的結果。但是如果父母已經過世了,饒恕與和好最重要的意義是自己得著釋放和醫治,脫離負面情緒的捆綁。即使已經過世的親人,若仍存留著任何苦毒的懸念,都會像拿著一把刀不斷地刺痛自己的心,然而放下這一把刀,也只在於自己一個意志的行動!祝褔你因十架饒恕的愛得釋放自由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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